军训结束,魏无形走路回了菱形国际城。洗完澡躺在床上,用手机查看着盛兴大学的教授们最近讲座的课题。屏幕显示有电话打进来,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他点了接听。 “喂,你好,我是邮政快递,请来签收你的快件。”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男声语速很快,标准的上海话,有点像是在说一句顺口溜,“我在菱形国际城c区b出口。” 魏无形脑海里冒出一个问号,自己并没有在网上买什么东西,猜想是不是家里其他人的快件,问道,“收件人写的什么名字?” “收件人写的是魏无形。” 魏无形正在记忆里搜索,这个快件会是谁寄给自己的,手机里传出催促的声音,“你快点来拿,已经六点多了,我要下班了。” “好,我马上。”魏无形挂了电话,把插着充电线正在充电的手机放床头柜上,出了门。 走到印有中国邮政字样的快递车边,坐在快递车里的男人把一个没有外包装的信封递给魏无形,又递了一支笔。 魏无形签了字,男人开着快递车离开。信背面的快递单,寄件人信息里写着,地址——北京,寄件人——霹雳啪啦。 北京?霹雳啪啦? 他“噗嗤”笑了一声,撕开信的封口,薄薄的信封里只有一张折叠卡片。 魏无形将折叠卡片抽出来打开,夸张的漫画笑脸背景上,蓝色的记号笔写下歪歪拐拐的几个大字————提前祝你愚人节快乐。 盯着这鬼画符般的字,魏无形瞬间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人按在地上摩擦。 北京的霹雳啪啦我%︿*%¥<£︿%<>︿%>>**]|<%,他在心里指名道姓的用最不文明的词反摩擦。 魏无形挫了挫牙根,哼笑一声,朝着信骂了句,“草,神经病吧。”往前走两步,把信和卡片扔进了垃圾桶里。 往回走的路上,他才发觉不对,霹雳啪啦怎么可能是个人名? “哎呀!”一个中年女人摔倒在魏无形前方几米,旁边塑料口袋里的瓶装可乐滚出三瓶,其中一瓶滚到了他脚边。 女人脖子上挂着护具,右手打着石膏,穿一条丝绸质地的印花长裙。 他见女人好半天没爬起来,以为摔得严重,捡起脚边的可乐上前扶了一把。 “欸。”女人被扶起后,看见魏无形的眼神仿佛看见了熟人,亲热地说,“你是我儿子同学吧。” “啊?”魏无形礼貌的回应了一声。 “我儿子在伟联高中读高三,叫年甚。我昨天去学校看他的时候,好像看见你了,你也坐在最后一排,对吧。”女人热情的说。 魏无形一时没想起来年甚是谁,为了掩饰尴尬顺便拖延时间回忆一下,弯腰捡起了塑料袋外的另外两瓶可乐,起身时他终于想起了。 “喔。”这个字拖着长音,尾音是往上飘的。 他记起今年转学来的两位新同学,一个又潮又帅成绩差,一个长相普通成绩好,年甚是后者,回了句,“你是年甚的妈妈啊。” “谢谢你了。”女人接过魏无形手上的三瓶可乐,放进地上的塑料袋里,问道,“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 “叫我小魏吧。”魏无形不禁有些好奇,看向女人,“阿姨,我们班七十几个人,你怎么就记住我了?” “你长得最帅啊,长得帅的孩子,阿姨看一眼就能记住。”女人的视线对上了魏无形的双眼。 被一个中年女人当面夸帅,魏无形有点不好意思,笑了笑,偏头移开视线。 “小魏,你家住这儿吗?”女人问。 “嗯。”魏无形应声。 “我住c区十八栋,你住什么区几栋啊?”女人问。 “我也住c区。”魏无形顿了顿,“十八栋。” ???“这么巧啊,我们居然住这么近。”女人的表情透出一丝不可思议,随后问,“你现在要回家吗?” 魏无形点了点头。 “我也回家,既然顺路,你帮阿姨拿点东西吧,阿姨手不方便。”女人语气中带着请求。 魏无形一把提起地上的塑料袋,“走吧。” “我不是说这个,我说那个。”女人指向身后树荫下的一大袋米。 “那个超市的老板帮我送到这里,接个电话说有急事就走了。”女人有些着急,看起来十分需要帮助,“我现在只有一只手,真的拿不动,你帮帮阿姨吧。” 魏无形看着树荫下胀鼓鼓的一大袋米,艰难地微笑着。随着这个艰难的笑容,他肩扛着一百斤的大米走了三分钟,累得不行,把米放下,揉了揉右肩酸痛的肌肉。 女人也停下脚步,把塑料袋放下,“小魏啊,真是辛苦你了,这么热的天,渴了吧,来,喝瓶可乐。”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魏无形,“我姓周,你叫我周姨吧。” “不了不了,谢谢。”魏无形摆摆手。 “你不喝,是不是看不起你周姨啊,还是嫌弃我手里的可乐太寒酸 了?”周岚迪为了配合这招激将法,表情突然夸张。 “不是不是。”魏无形忙解释,知道解释也是徒然,索性接过可乐,大口大口喝。 周岚迪略显诡秘的眸光固定在魏无形滚动的喉结上,嘴角微扬。心里盘算着,可乐里的药物最迟二十分钟就能起效。 只需要再等二十分钟,儿子的病就等到了“药”。 ????周岚迪脑海里二十分钟的倒计时,很快到了最后一秒。她扶着魏无形进了年甚房间。看见空调度数开得低,给床上的魏无形盖上了被子。 周岚迪下楼,取下了吊在脖子上的护具。 “妈,你的手好了吗?”年甚的记忆中这套护具周岚迪才戴了不到一个月,便关切地问。 “前几天的时候已经好了,石膏都拆了,这是今天早上重新打上的。”周岚迪平静地回答,走进厨房让伍姐先回家,明天中午再来,送走伍姐,顺手把护具放在门边的鞋柜上。 直到看见伍姐的背影消失在缓缓合上的门缝里,年甚才明白,周岚迪在故意制造自己和魏无形独处的机会。他闭上眼睛,抱臂仰在沙发上,一言不发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麻辣火锅的味道,这是一种这个家里从来闻不到的味道。 周岚迪在沙发上静坐了很久,启口,“儿子。” 年甚一动不动。 “儿子,我昨天去你们学校了。”周岚迪说了一句,安静的等待着年甚的回应。 过了许久,年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来,“嗯。” “儿子,你那么强硬的拒绝和他坐同桌,就是没履行你在北京时答应我的承诺,如果我不这么做,你的病是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?”周岚迪平静地述说着自己导演这场戏的原因。 年甚睁开眼睛,直视周岚迪,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。 “如果我现在立刻断了研究室的钱呢?”周岚迪平静地说。 年甚的情绪没有太大波动。 “如果我现在立刻砸了研究室呢?”周岚迪的语气依旧平静。 年甚绷着的脸,难看了一分。 “如果我现在马上把研究室那些博士、硕士、都挖走呢?”周岚迪的声音里掺进了一丝戾气。 年甚绷着的脸,难看了三分。 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周岚迪突然放声笑了起来。 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,年甚转头,向周岚迪看去。 一个长发,化着淡妆,穿着印花丝绸长裙的优雅女人,嘴角朝下笑着,眉毛微拧的笑着,眼底泛起浅浅泪光的笑着。 这张和笑声相悖的脸,让年甚绷着的脸霎时难看了十分。他像是命令一样短促地喊了一声,“妈。” 周岚迪应命令,停止了笑声,“儿子,妈妈的要求还不如研究室重要吗?”她的语气很轻,像是怀抱里有个刚出生的婴儿。 妈,你更重要。年甚看向周岚迪的深沉目光里透出这个回答,却没有说出来。 周岚迪努力压制住的情绪被年甚的沉默完全激化,她喊了出来,不像是反问更像是肯定,“妈妈的要求还不如研究室重要!” 猛地站起来,她弯腰抓起茶几上果盘里的弹簧水果刀。“砰”地一声,将刀锋按了出来,对准自己的脖子,拿得很远,带着哭腔吼,“妈妈不重要,那妈妈就不活了。” 年甚头皮一怔,直直地盯着周岚迪手里的刀,全身的神经霎时绷得紧紧的,身体竟不受控制的动不了了。他受到了一百分的惊吓,他从没看见过如此不理智,撒泼求死的周岚迪。 “妈妈死了算了,妈妈不活了……”周岚迪哭哭啼啼地喊着,手中的刀在脖颈间划来比去,忽近忽远。 年甚从惊吓中回过神来,起身去抢周岚迪手中的刀,声音颤颤巍巍的,“妈,你别这样,妈!” 周岚迪还不停地重复着那些话,拿着刀的左手毫不示弱,争抢间,她打掉了年甚的眼镜。 ???一滴鲜红的血滴在佛签的牛皮纸上,再一滴、又一滴、血洒了下来,打到眼镜的茶色边框上,边框上粘稠的血液往下端的镜片滑去,一滴、两滴、几滴血滑向红木茶几的桌面,合成一滩。 佛签、眼镜、红木茶几和那一滩血迹都在无声地祈祷着,祈祷事情不会变得更糟。 - - - ————|剧情补丁|———— “你勒个瓜娃子,你往拢里拱啥子拱。”被推挤着的白发男人说着一口四川方言,“嘿,你啷个听求不到歪?你把老子财神爷挤脱求了,你逗要遭日决!” “what?what?”拥挤的人群中,戴帽男人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,“你说什么?请说普通话。” “娃特?娃啥子娃,我斗是给我屋娃儿拜的财神爷,我决得我勒个普通话说得嘿标准斗麻,川普你听不来没?”白发男人快速地往另一个比较空的位置挤去。 “卡了?你怎么二虎八叽的,赶紧的, 不然就抓瞎了,麻溜的薅着前面那娘们。”一个被前后左右人群固定住不能动弹的胖女人,朝周岚迪身后的一个小男孩吼东北方言。 小男孩双手猛地抓住周岚迪身上羽绒服的帽子。 周岚迪发觉自己衣服被人往下拉住,回头看,余光瞟见年甚还在人群的最外围,根本没挤进来。她朝年甚的方向大喊,“儿子,你别挤进来了,签我帮你求,是帮研究室求吧。” “嗯,妈你小心点,别摔了。”年甚在一片嘈杂声中大声回答,眼神关切地注视着人群里的周岚迪。 今天是大年初一,来悟空寺求签的人例外多。 周岚迪挤了一个多小时进了寺庙的佛堂,又排了两个小时的队,才坐到方丈面前的蒲团上。 她整理一下思绪,儿子的病在佛堂这种安静肃穆的氛围里,有点难启口,思考片刻,想了一个一箭双雕的问法,“方丈,我想帮我儿子问问姻缘。” 十分钟后。 周岚迪拿着方丈手写的佛签出了佛堂,穿过人群,找到正在点香的年甚,手一支,“这是帮研究室求的签,你好好保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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