珊妮开始失眠,失眠了很多个夜晚。 她并不是对爱田美沙的死感到惋惜,更谈不上为她愧疚。 有的时候你会恨一个人,也许凉太就会很爱田,也比如,珊妮曾经也恨过杜选。 恨那个人的阴暗和败坏,同时也恨自己也掉进漩涡,变成一片黑漆漆的沾了腐烂黑泥的叶子。 这片叶子,会跟烂泥一样,也变成臭熏熏的,只能躲在阴暗角落的细菌。 黑暗是可以传染的,而这种传染也是一种必然性。 但是真的是必然的吗? 叶子变成黑泥,但是黑泥里也可以长出一片崭新的,极富有生命力的新兴植物。 珊妮想得通,只是曾经在某个短暂的时间里,短暂的放弃过。 那么,她现在为什么还不能睡着。 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,背对着男人,看向墙面。 爱田爱田美沙,珊妮真的很讨厌她,看到她脸上沾沾自喜的眼神,看她暗示她跟凉太的关系。 珊妮一想到凉太曾经经历过什么,就一阵阵的心痛,尖利的爪子在她的胸口奋力的挠了一下,再挠一下。 没有血液流出来,因为这只是一种感觉,一种无声的伤心。 为凉太产生的伤心,不是为了自己。 也只有这个时候,自己的伤痛才能像毫毛一样忽略不计。 如果,珊妮有一个孩子,如果她有,她一定会好好爱他,将这种黑暗的可恶的东西排除在孩子的生命之外。 珊妮很想去抱抱凉太,可是她觉得自己又没有那个资格。 她到底因为什么睡不着呢。 真的找不到原因。 真纪推爱田的那一下,就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。 难道她怕的是这个东西? 一个不经意间,她就会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么? 胡思乱想的,思绪根本不由自己控制。 现在已经几点了? 珊妮仰起头,去拿桌面上的电子钟,凌晨三点半。 家里静悄悄的一片,世界彻底陷入了万籁俱寂的黑夜。 珊妮小心翼翼地拿开杜航的手臂,他的手臂很沉,带点温度,等她拿开他的手,杜航仍旧在睡梦中,鼻息有点儿重,应该是累了很多天了吧。 他接她回来,本来是想带珊妮回自己的公寓,珊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。 她不想去任何陌生的地方,只想待在自己的家里,在熟悉的地方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。 于是杜航就这么在这边住下了。 现在这栋二层的木制框架旧房子,已经住下了这么多人。 一二三四个,她和三个男人。 她好像已经离不开他们,混混沌沌的一个星期,每天必须看到每一张面孔。 只要吃饭的时候少了谁,她都会像受惊的小鸟,扑闪的翅膀急急地跳脚。 她离不开他们,珊妮所有的欢乐和生活都跟他们相关。 她是不是非常自私,非常变态? 也许她一开始就是这么自私,这么变态的一个人。 如果不是自私,她就会乖乖的待在杜选身边,不跟第二个男人上床,满足杜选的控制欲和安全感,不会去刺激他做出越来越过分的事情。 如果不是变态,那么她又怎么能接受杜选所有的那些行为。 她跟杜选,从始至终,都是有病的。 从她十岁进入杜家的时候开始,她已经跟杜选彻底的缠绕在一起了。 珊妮喜欢杜选,暗恋他那么久,结果却把两个人搞得那么糟糕。 也许,如果她现在穿越回去,她会选择乖乖的待在他的身边,控制好自己的私欲。 那些都是也许罢了。 难道真爱一个人,就会彻底改变自己吗? 想着想着,珊妮面颊湿淋淋的一片。 她跟爱田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。 根本就没有,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去毁掉别人的人。 珊妮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,走了出去,纵然那般小心,她还是能听得到自己的脚板贴在木地板的声音。 能听到睡衣摩梭的沙沙声。 她很慢地拧开书房的把手,咯噔一下锁孔发出脆脆的声音。 一整面贴墙的书柜前,窗外射进来明亮的月光,身材纤瘦的青年侧身躺在地上。 他躺在青色的竹垫上,腰侧搭着毛毯,胳膊肘枕在自己的脑下。 呼吸声绵长,应该睡着了吧。 珊妮跪坐在他的脚边,静静得看着他睡觉。 凉太凉太对不起,对不起。 如果你没有跟我在一起,就不会陷入如今这么复杂的局面。 也许会有一个开朗活泼的那孩子喜欢上你,你们会手牵手笑嘻嘻的上街、吃东西,去游乐场游玩去看海洋世界,会跟那个人结婚,再生一个跟你长得一样好看的小孩。 真是对不起。 就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,便只能蜗居在这里,没有人拥抱,没有人熨帖,没有人全心全意的去爱你。 珊妮伸出手来,在他赤裸的手臂上来回的抚摸,他那里冰凉凉的,这样睡觉不会感冒吗? 她躺了下来,从后面抱住凉太劲瘦的腰,试图让他的身体变得温暖起来。 然而一个小时后,她知道过了一个小时,因为墙壁上有一只带夜光的圆钟。 指针一格格的跳动,结果时间就过去了。 珊妮的心口仍旧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,因为凉太的身体,稍微放松了一点点。 可是呼吸还是那么困难,没呼出一次,她都觉得非常的吃力。 思考也变得有些混沌,可能是自己这些天吃得太少了,睡得也太少了。 珊妮离开凉太的房间,赤脚走下楼去。 习惯了黑暗里行走,她走到门边,随手拿了一件开衫外套披上,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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