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总觉得已拥有的幸福像烫手的山芋,看似在我手里,却不得不时刻抛起,不能紧紧地攥在手心……任何一个微小的事情,都能让我一下子将它扔到好远,我没有一点的抗烫的能力,我的皮肤和我的自尊一样薄,一样不经烫,如果再坚持,难保不会像一张塑料纸,被烫得皱皱巴巴,无法入目。 他的手慢慢搭上我的后背,轻轻地上上下下地抚摸。 “别这样。” “就要。” “怎么不听话呢?” “就不听话。” “……你呀,还是小,想问题太简单了。” “是你想太多了。” “……你……还是,出去吧……” 我转过身,推他。 却看见,他暴怒的那里,水流向四处飞溅,几乎能搭个毛巾。一时愣了。 他尴尬地笑笑,拿了毛巾,挡住自己,又很快擦干自己,沉默着走开了。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,我的心上像落了个钉子,不偏不倚,正好扎下来。 洗完,看见他黑着灯,坐在音儿房间的床上,一声不吭,什么也不做。刚才落下的钉子,似乎又被什么力量狠狠地压了一下,疼痛感敏锐尖利地传来。 “哎,中单给你拿回来了。谁用啊?” 我不想他不开心,故意找话。 “问你呢,谁家有病人?”我继续问。 “没有啊。” “那你让我拿中单做什么?” “没用了。” “你这娃,怎么不好好说话了?” “我没有。” “呵,生气了?”我走到他跟前,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,用额头抵了抵他的额头。我想他若笑一下,那心口的钉子就会自动脱落吧…… “我真的很好奇,你要中单做什么。” “想知道?你真的想知道?”他拦腰抱着我,开始略有高兴。 “恩。” “那……你拿了几个?” “3个够不,不够明天再拿。” “够了……咱家有冰块吧?” “有,夏天少不了……你喝冰的我现在给你拿去。” “这会不喝。”他抱着我不放,“一会睡前放一杯,这边太干燥,老是被干醒。” “恩,那多喝点水……你今晚睡哪边?” “你想我睡哪边?” “你随便……不过,不能了再。” “那我还和你睡。”他有点撒娇地用嘴唇隔着睡衣,在我的胸前蹭了蹭,毛毛草草的,带着醉人的微笑,可爱极了。 “呵,娃呀……”看到他一扫之前的阴郁,我的心也轻快起来。原来,我竟无形中做了他的提线木偶,我的一举一动居然那么受他影响。 “你先看电视,我给咱收拾床去。”方向东情绪跳跃式的好了起来,他很勤快地从房间进进出出,甚至口里还不忘哼唱几句歌曲……不一会,他说:“你可以进来了。” “弄这干啥?”我看见他在床边铺上了一个中单。 “你印地图的,昨天印了美国,今天还想印非洲啊?” “你……快撤掉,我都说了今天不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方向东一个深吻,就堵了上来。 “你就好好躺着,让我给你最难忘的记忆吧。”他在喘息的空隙说。 他身体的味道,他口中的津液,像是注射进我身体的毒药,不,麻醉药,我的大脑总是三番五次地被掏空,又被满满地被侵占……混沌一片。 被他轻轻放在床上。 那群蚀骨的蚂蚁又成群结队地来了,不,又多了许多的软羽,不,还有无数只的蜻蜓,一刻轻抚扫荡,一刻化骨溶金,一刻挑拨无常……他的舌尖,是鬼神幻化而来;他的手指,灵活跳动……我像一把年老失修的乐器,在他的弹奏下,发出断断续续,嗯嗯呀呀,不成节奏的声音,时而尖利,时而喘息,时而哽咽… …脑海里,一时间,云雾翻滚处,繁花尽开,云霞辉映,层层叠叠,由远及近,一幕接一幕……我觉得自己就踩在那云端之上,飘飘悠悠,长长的水袖肆意舞动……可是突然,一切戛然而止,我如落英,扑簌簌地落入凡世…… 睁开迷蒙的眼,才看见方向东离开的背影。 不待我伸开双手开口叫他,他又回来了……失而复得的满足,让我笑脸如春,我,再次闭上了眼睛。 突然,一股温热……如跌坐在冒着水汽的热汤里,又似贴身在冬天炙人的热炕上,不,热炕太干燥……像突然跳过一堆篝火时瞬间的烘烤?不,也不是…… 这个热,水润润的,有着泉水般的潺潺流感,让人无端就成了见水即化的糖或者盐……或者还如那不争气的茶叶,被热水浇灌一下,就忽忽悠悠,上下浮动,左右舒展,顷刻绽放…… “谁让你烫我了,该我还你了。”他热烈、亲昵地说。 “恩——”我长长长长地拉了一个尾音。 我的大脑里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词汇来回应他,我只有用呼吸,用喉结处含混断续的音节来表达。 “舒服吗?” “恩。” “还要吗?” “恩——” 天!突然,彻骨的寒,穿透那层温热,直抵心间! 他,口里含着一块冰,从下面,一点一点地推抵上来,所到之处,汗毛直愣愣地竖了起来。 冰块在肚脐上打转,一股酸冷的感觉牵引着身体一下一下地收缩……吸走冰块的时候,他的舌尖还不忘用力地钻一下……冰块在乳头上磨蹭,使之倔强地冷硬起来……冰块,滑过锁骨,滑过起伏不定的脖子,滑过圆润的下巴,一路进到口里…… 这个吻,是一层火焰包裹着一层寒冰,外热内冷?内热外冷?我不知道,我吞咽下去化掉的冰水,一直在吞咽,几乎不能说话。 “今天,我给你全新的感受。”他含糊地说。 18、释放 “闭上眼睛享受好了,不叫你睁开你别睁开。” “懂得还不少。”我把冰块用舌尖顶给他,说。 含着剩下的一小点冰块,方向东不说话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就埋下头去… … 我觉得有条冰凉的小蛇,蜿蜒执着、一点一点地往身体里钻,钻啊钻,钻地周身肌肤要痉挛似的发颤……突然,一个强力,方向东的进入,让那块冰顷刻包容在一片温热的水润中,河堤决口了,在强大的压力下,初时的温热之源,一下子喷涌而出,顺着身体的豁口,顺着股沟,一行行地浸润着身下的中单。 那股热流渗透了我每一根神经,我像条搁浅的鱼,软软地瘫下去,又硬硬地失去知觉,身体连并手脚不听使唤地抖动着…… 那天夜里,三个中单,湿漉漉地,沉甸甸地,装满了体液和水的混合物,热的,温的,凉的……那中单尽吸着一切爱与错爱的证据,贪婪又无耻。磅礴、汹涌的夜晚如果是海,我就是跳跃在最上端的浪花,洁白,透明,欢快,充满青春的力量。 ……收拾房间时,方向东拎起三个中单,挤弄着眼睛看我,我顺手啪啪拍他屁股几下。 “来,抱着睡。”方向东躺下,伸开双臂,“枕我胳膊。” 很累了,就听话地躺下。 头贴靠在他的胸口,手轻搂着他的腰。拥抱的如此真实,我却如同在梦幻中。 “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这发生的,我正抱着的……” “是真的,不过比真的现实要完美一些。” “你说,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呢?” “你该不会觉得你在侵占别人什么吧?” “难道没有吗?” “两个人同心所向,就不算吧。你是愿意的快乐的,我是愿意的快乐的。” “但是人不是真空存在的啊……” “别想太多了,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真理。也许到最后,这一段,就只是人生这部电影里的删节,真实真切地发生过,却没有谁看见和知道,独享的快乐呢。”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电影里的删节……那删节应该也都是倾情演绎的,是演员难以割舍的吧……方向东,确切地说,更像是在我人生列车前行的路上,突然打开窗,吹进来的一缕春天的芬芳,我没抵挡住那味道的侵袭,狠狠地,陶醉地,忘乎所以地吸了几口……当我的人生列车开过,那味道,应该还留在原地,在属于他的花朵上,继续弥散吧。 “我其实挺压抑的,不知道该怎么对你。” “自然点就好了。” “有时候,我都想放肆一点……我这辈子,可能从没那样做过。” “为什么不呢?我会配合你的。” “你就会教坏别人。” “那别人也得有坏的本质啊……”他笑了,我在他腰上轻轻拧一下,他搂的我更紧。 闻着他身体的味道,我不确定地在心里问自己:这像不像恋爱? 我没恋爱过,这快五十年的人生里,都步入了更年期,我居然还没恋爱过… …想着,越发珍惜地抱紧他,真怕他是一缕烟,一手心的水,松开手,要么化为虚无,要么滴落在地。 “好好睡吧,也累了。”他抚着我的头发,轻轻把我放在枕头上,笑了笑,唇对唇地挨一下……他平躺着,均匀的呼吸让他的胸一起一伏,直挺的鼻梁,柔和厚实的嘴唇,大大的喉结……一个小小的男孩,小时候也许跌倒就会哭的小男孩,什么时候就长成了这样一个样子?钢铁男人的感觉,懂得爱护,懂得温柔,懂得调情,懂得侵占,懂得安抚,懂得宽慰……多好。 他的眼睫毛不长不短,服帖地下垂着。那眼皮底下,是看一眼就会心跳,看两眼就令人发抖,看第三眼就可能让人眩晕的眼睛……平常日子里,他的眼神是看不见的一双手,落在哪里,就抚摸在哪里,轻缓适宜;那个……的时候,他的眼睛是执着善良的火炬,炙烤并引领着你的心,让你毫无顾忌 地跟随…… 我有一点点爱上他了吗? 赶忙,我用手堵住了嘴。闭上眼,又睁开……还好,没有人知道我的自言自语,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女人狂妄的一个念头……这个夜太静了,静地只有他的呼吸。 明天,明天的明天,我该怎样对待这个……男人呢? 我能不能,就像他说的那样,倾注我所有的感情,不用再禁锢自己,毫不隐瞒地,用心把这段电影演好?既然都知道那是必定的删节?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,想:如果老天让我这么做,宿命中我有这样一段未了的缘,那么,就让他的眼睛眨一下吧。如果觉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妄想,我现在所拥有的,都是未来赎罪的因,那么,他就安静地睡着吧,我会在这个夜里,悄无声息地灭了所有的欲念……我的人生从没有过主动,我愿意被动接受老天的安排,我不信自己,我不敢信自己,我没有对错,我只听凭安排…… 这么想着,就开始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,嘴里默念着数字:10、9、8、7、6…… 突然,他右手抬起,在眼睛上轻轻揉了下,眼睛眨巴了几下,含混地问:“还没睡着?” 我的心里刹那间,如一座花园突然开满了鲜花,明媚地让人鼻子发酸,眼睛止不住地要闭上,要几番擦拭,才敢看……“快了呢,别说话,睡吧。” “恩”他呼吸深重地又抱紧我一点。 “嘿,还别说,你一下子年轻的我都不认识了!”一大早起来,方向东就在我身后转来转去,左看右看地欣赏我扎起来的马尾辫:“这高度正好,很活力,这样显得头发长,顺溜。” “会不会有点怪啊?” “不会不会。别人看了只是个嫉妒呢。” “去!” “换上我送的那套裙子吧,大v领,掐腰显臀的,就完美了。” “那我还不成老妖婆了?” “这话不对,要这么说——这下就变成了我的小妖精了!”他低下头,在我后脖颈上很响亮地亲了一口。 “那我不管了啊,人家要说我老妖精,那也是你教唆出来的……”说着,我拿出他买的那条裙子来……还别说,穿上真的很不错,年轻,明媚,整个人像沾染了阳光似的夺目。 “真漂亮,18的姑娘也未必有你的这神态呢。真好。”方向东由衷地赞叹。 我也是满心欢喜,为了一个男人,打扮自己,就这种心情,就已经很受用了。 “和我去单位吧。”我拉着方向东的手,说。 “啊?” “怎么了?” “不,这,这,这话也太让人没心理准备了……我去干嘛?” “今天全院要打扫卫生,你去帮帮忙……” “你不会是带我去显摆吧?”方向东呵呵地笑。 “不行啊?” “哈……女人啊,是不是有了珍宝都要拿出来给别人看,让人家流哈喇子啊?” “切,你还成了宝了!”我佯装生气。 “不不不,我哪算得上,我就是一个玻璃渣,只是有人看太阳,不,灯泡照的我闪光发亮的,就以为我是钻石了。” “贫!” “不是……你说这真合适?” “没事的——放心吧,换鞋吧。” 方向东撇撇嘴,左右看了看,答应了。 电梯里,方向东凑近我问:“不会是离不开我了吧?上班还要用裤腰带拴着我?” 19、青春如影 看着方向东小鸡啄米似的见人就点头问好,那温良谦和的样子,我就像个透明的玻璃瓶子,装满了幸福,直笑不语,毫无保留地拿给人看。 “向主任,您可真有福气,女婿娃又帅又懂事又勤快啊。” 方向东置如潮的好评于不理,一个人在那专心地打扫卫生,看见那个年长的阿姨要弯腰啊或者擦玻璃够不着,他就主动上去帮忙。 忙得差不多了,方向东问我我卫生间在哪,我指给他,并递给他一把钥匙。 在办公室转了一圈,没什么事,就立刻想找到方向东。仿佛他是我身上缺失的一个什么东西,掉了,就空落落的……快步走过去,也顾不得避讳,我直接推门。 蹲坐着的方向东猛然抬头,手捂胸口说:“吓死我了。” “没事。” “有人吧?” “这层没有人,我们自己拿钥匙的,别人不给用,放心。” “哦……还是危险……这样子……” “哈哈,我又不看你。”看他表情窘迫的样子,我掩嘴笑了。 “这是一个人最丑陋的时候……都给你看了……” “那有啥。” 我看他多少有些别扭,就摸摸他的头,出去了。 其实我也很奇怪我自己,为什么他离开那么一会,就会心神不宁的……就想要找到他,至少是看见他,即使是在那个时候,也是丝毫的没有 任何嫌弃,我都快要忘记了我有洁癖……可是真的看见他越真实越不可示人的样子,我侵占性的心理就会越满足……他那个样子我都可以见他……这说明,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屏障,我们是彼此完全裸露的! 可是李江雨,和他结婚的这二十多年,从来卫生间里都是有你没我,有我没你……我不能接受自己看见一个男人在我身边压着呼吸、皱着眉头排泄体内的污物,我也不能接受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无视我的存在,在水流下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搓泥,抠脚丫子……当然,我更不能让一个男人那样看我。 可是为什么,方向东蹲坐在那里,就是那样的乖巧天真,像个孩子,还带一点点的羞涩和尴尬……是的,我一点都不在乎他是什么样子,但凡是他,做什么与不做什么都不重要,我都愿意看着。 回到办公室,没呆多长时间,院长就过来了,很爽快地说月底了请大家聚餐。 我看看刚进门的方向东,没回应。 院长说:“向医生,呆会带上你那小女婿娃,给咱几个倒个酒啊。” 我看看方向东,他压低声音说:“你去我当然去。” 于是我笑着对院长说:“没问题!” 十个人的饭桌,3男7女,年龄都是方向东的阿姨级的。他果然大方殷勤,还时常讲几个笑话,惹得我们这群老女人花枝乱颤的。个个都说自己以后要选女婿就照方向东的样子找。 方向东坐在我旁边,当别人夸他的时候,他就看我,那眼神,说不上来的亲和腻,越发地乖巧起来。 在大家推推搡搡着敬酒的时候,我左手垂到桌子下面,勾勾方向东的胳膊,他的手就准确无误地伸过来……表面看起来我们都右手执筷,嘴上继续和大家起哄寒暄,可是左手却在桌布下面,纠缠不清…… 这种感觉像什么? 多么隐秘,而充满挑战性的快乐! 我们手指互搓着,交叉着,捏压着……渐渐地这种纠缠生发出了一种引力,我的腿向他靠过去,他的腿就在那里等着……穿了长筒袜的腿,摩擦在他的长裤上,那一下一下摩擦出来的热让我的脸越来越红,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朦胧和迷醉…… 当大家举杯祝贺我得了这么一个好女婿的时候,我才和方向东悄然地,不舍地分开。 晚饭后,各自回家,方向东开车,我坐副驾驶座。 “你胆子真够大的。”他说。 “那也没见你害怕。” “我怕啥,你调戏我我怕啥。” “谁调戏你?” “还说没有,我那都支帐篷了,害得我给院长敬酒都不敢直起身子。” “你活该,我又没让他起立。” “你虽然没直接下命令,可是我不是揣摩领导意图揣摩地到位嘛……” “去!”我在他腿面上拍一下,他一把攥住我的手,放在档杆上,包裹的严严实实。 “哎,你今天的样子,我是说神态举止,很美,跟个姑娘似的。” “净说好话哄人。” “真的,你这样一个有情趣懂表达的人,怎么会在我叔那里给一下子埋没几十年呢?” “啥埋没啊……” “就是埋没,幸亏被我发掘……” “呵……”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我靠在座椅上,听着车里的音乐,看着眼前一片红色的汽车尾灯,觉得人生的美好,真的不过如此。只不过我的世界是个发育太晚的女孩,她的青春期绽放在人生的末端,而且可能会很短暂很短暂,短暂到不可把握。 就像现在,我再怎么记忆深刻,再怎么把能证明这一刻存在过的音乐的乐曲,他包裹着的我的手,逐渐发热的档杆,前后车的车牌,路标,他说过的话温习千百遍,很快,这一切只能在记忆里出现,幸福,是太容易一下子就迈过去的。 我不知道方向东在想什么,我心里真想拽住时间,让他停下来,停下来,停下来对我微笑一个。 尽管堵车,还是很快到了家里。 去卫生间,起身冲水的时候突然发现马桶里竟然有红色的血滴,擦拭过的纸巾上也是暗红一片,并在水中氤氲开来…… “呀,完了!”我大喊。 “怎么了?”方向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,“伤着了?” “不会吧?”我自言自语。 “咋了?” “我好像……来例假了!” “那不是正常嘛。” “不是,我都停了好久了……多半年吧。” “那好啊,青春回来了。” “你赔。” “我赔?你应该论功行赏才对。” “把我整出毛病了你伺候我。” “伺候就伺候,后半辈子交给我了,准保让你享福。” 一时顿住,我看着他,温和真挚的眼神,他用纸巾已经给我叠得厚厚一层,递给我:“来不及买卫生巾,就用这个吧。” “那……我老了就指望你了……” 突然,鼻子一酸,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。 20、小别之夜 “护舒宝,绵柔的,给!起床!快!早餐豆浆油条,都在桌子上了。” 一大清早,我刚睁开眼,伸手摸到身边是空的,心刚要往下落,就见方向东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子,半蹲在床边,递给我一包浅蓝色包装纸的东西。 “你几点起的啊?” “比你早了那么一点点,因为没干坏事,所以,精神充沛,哈哈。”方向东爽朗地笑。 于是洗漱后,一起到了餐桌前,惊讶的我,张大了嘴巴,方向东买回来一盆开的正艳的月季,花瓣上还有新鲜的水珠…… “没有长着根的玫瑰,正好看见花农推着车子卖这个,十来块钱,讨你开心……恩,祝你重回青春。”方向东说的很顺溜,像早就编排好的。 虽然被他说的很刻意,我还是喜欢……不用说,我心情愉悦地过了头,那种感觉无法言表,面对着这个小男人,我知道那种被岁月遗弃后,又失而复得的心情,至少他在内心把握了八九份,他的细心,他的表达,都隐含在那盆花上了… …娇艳欲滴,有着绿色的茎叶,有着延续生命、深陷泥土中汲取营养的根……他的表达准确而圆润。 “谢谢。”我说。 内心到身体的某一处,无一不是被温情绵软地包围着……虽不是没收到过花儿,但是病患者送来的各种花枝怎及这盆蕴含的爱意浓厚?虽用了半辈子的卫生巾,包括小时候的月经带,也没有一刻有如现在的贴身贴心……这一切,虽然来的很晚很晚,但毕竟是来了,姗姗的来迟,只是为了让人更加疼惜……每分每秒,每情每境,我都不能疏忽,我都要把心贴上去,让心跳的声音做静默的背景乐,然后不眨眼睛地盯着,刻画着,在我人生的版图上……我的日子。 看着他,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油条,每一口,都有一个微笑浮在嘴边。 “傻乐啥呢?”方向东说。 “没啥。就是心情好。” 突然,电话响了,两手油乎乎的,来不及拿起餐桌上的手机,方向东凑过来,帮我按了接听键,放在我耳边。 “恩……为什么不能回来了?哦……那,要不让孩子先回去,国庆节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……恩,行。恩恩恩,恩……”我点点头,方向东帮我收起电话。 “我叔?” “恩,他最近回不来了,要不,你先回去,国庆节我们过去?” “哦……那我还真不能等了,那边公司里的事这几天我都压着没处理呢。” “恩。” “怎么了?不高兴?刚才还笑笑的?”方向东盯着我问。 “没有。”我摇摇头,像要摇醒一个梦似的。 “又不是不见了,我们是一家人呢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 “那就快乐点,像前几天一样。” “恩。” 默默地吃完早餐,我去上班,方向东收拾东西,说定了第二天的一大早的机票。 下午下班回来,家里被方向东收拾的干干净净,所有的床单被罩都被洗了晾晒起来。锅里还闷上米饭,香香的味道一缕一缕飘散出来。那盆月季,已经换了个很漂亮的花盆,放在电视柜的一侧。 “这么勤快?” “要走了,得抓紧时间表现一下嘛。”方向东走过来,替我拿来拖鞋,又替我挂好包包,牵着我的手,领我坐在沙发上,“再送你件礼物。” “真是的,平白无故的送我礼物干啥呀?” “给。”方向东拿出两个丝绒盒子,递给我一个,“买了条铂金项链,我觉得你锁骨那很好看,有个项链陪衬着,会更好看。平时穿裙子什么的,戴上也好。” “买这个干啥,我自己有项链呢。” “你有的和我送的能一样吗?你说。” 我便默不作声。 “来,我先给你戴上。”说着,他扳过我的身子。 细细的小项链带着一丝微凉,轻轻落在颈上。接着,他的唇,从项链的连接处开始,一点一点地吻着,挪着,直到我的身体失去平衡,倒靠在他身上……他吻到够不着的时候,再扳过我的身子,面对面……他双手托着我的腰,我脖子自然后弯,欣长的脖颈下端,他密密麻麻地印上热吻。 吻到呼吸急促,他才停下,问:“这项链戴在你脖子上,当我是在亲你了。 如果你会想我的话。“ “不想。”我低着头,右手捏着链子,轻轻地揉搓。 “呵,不想就不想,项链反正送给你了。”方向东又打开另一个盒子,问我,“看看这个漂亮吗?我替小音选的。” 那也是周生生的一款手链,铂金的,发出幽冷灼人的光。 “很漂亮,她会喜欢的,这孩子,从小就不爱戴首饰,手链还是很适合的。” “那是,我多了解她 啊。” 看着方向东收拾好手链,放进旅行箱里,又殷殷地坐过来,我想,有些事,总该有个了结的,于是我准备好好和他说说。 “小方……” “恩?” “以后你就和音儿好好过日子吧,我……这事,就当没发生过,好吗?和女儿的幸福相比,我更愿意她幸福……我觉得你,还是值得音儿信赖的。” “那是肯定,我俩好着呢,就是性生活不太和谐而已。但我会努力的。” “那就好……什么……什么也都别和音儿说,她太单纯……” “恩,放心。” “我也是老糊涂了……现在一想,觉得挺不可思议的,怎么会就这样了呢?” “没什么的,我喜欢看你释放自己,不压抑……人一生,总不能在感情在生活上愧对自己吧……” “话是那样说,可是……” “别可是了,我喜欢自然状态下的你。” “呵,我觉得是老不正经呢。” “那就再来个……老不正经……”说着,他一把抱起我,进了浴室。 “我想,在最后的十个小时里,一分一秒都不浪费地陪着你,很亲近的陪着你。” 水流下,方向东从背后抱着我,他的双手在我的小腹处轻柔地抚摸,下巴轻抵在我的肩上,嘴唇对着我的耳朵,柔柔地呼吸。 腿间偶尔一热,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就会顺着大腿流下来。 “别这样……其实,其实我例假的时候更……”我伸手捧一捧水冲洗自己的大腿和下面时,手指轻轻绕了进去……感觉里面似乎有一种很强的吸附力,更有一种巨大的空虚感。 “你……想了?” “恩……也不是了。” “不许骗人。” “没骗你。” “我要试试……”说着,他轻轻推我的背,让我弯腰。然后,他的他像个昂首挺胸的士兵,站在门口,轻触画圈,又左右拍打,溅起水花片片,“可以吗?” 我像是面对着人生的最后一杯美酒,不知道该端详她轻嗅她,还是该一饮而尽……心里充满着舍不得。 我知道,也许,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,也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了……他回去,就是老天在拉我们各自归位,回到原有的,安全,明朗,阳光的轨道上去,他将只是他,只是我最爱的人的爱人,我们之间,永远有个最爱的人作为定语……最后一次,多么绝望的一个词。我不知道,身体里的欲念强,还是我的悲情更重……我到底该选择哪个? “可以吗?”他已经探进来一些。 边缘处有些充胀的感觉,更让内里空虚渴望。 我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 “不知道就是……要!”“要”字刚出口,他就完整地,勇猛地,像有着号角在召唤他似的,直接冲了进来…… 21、恰是重逢 我手扶着墙壁,背躬着身子,被他冲撞地像枝头的果子,摇摇欲坠。 身体无力到快要倒伏在地的一刻,我被他拦腰扶起,并紧紧地抱在怀里,他的舌尖挑起那项链,迷蒙着眼,一点一点地勾扯……真想在他耳边说声“恨你” ……却又觉得这恨必定会泄露爱的心思,我不该给这即将结束的一切,再负重… …那就随他,随他吧。 “你特殊时期,我就不折腾了……”说完,他扳过我的身子,再次低下头,用舌尖将站在胸口的细链子,勾住,挑起,轻轻拉拽,然后抵进我口里,说:“这真的是我的吻,你要记得。” 我嘴里含着他的舌尖,和舌尖上的项链的一段,柔软与金属硬度,多么像与他合为一体时的那种感觉……而这种感觉,可能已开始谢幕。 所以,我恨他,恨他给我生活搅起滔天大浪,而他走后,我该如何平息呢? 我有什么力量来平息?我又要用去多少孤寂来平息?岁月给我的,没有未来,只有回忆,回忆多一点,苦痛增几分……如今回忆这么多……他只是让我记得,记得其实是一柄精美的小刀,想一次,就生生地割你的皮肉一次;记得是一双带着倒刺的筷子,吞咽一口饭菜,就会满口的鲜血,而你还不能违背这食之欲…… “没事吧?” 方向东开始细心地帮我冲洗,替我擦干身子。 “没事,可能是因为都闭经了,所以这次不多,而且,你也没坚持……我没事。” 走到房间门口,方向东和我都不约而同地停下。 “我……睡哪?”方向东问。 “音儿房间吧。” “恩……那,你好好睡。”他说完在我肩膀上亲了一下,进门了,并且,关了门。 轻轻的碰门声,就像在我面前关闭了一个世界那样,突然,什么都好像消失了,不曾存在过,看不到,触摸不到……真真像做了个梦,不过,梦里的余温这时化作了一条晶亮的链子,被遗落了,就像灰姑娘丢掉 的那只水晶鞋,把现实和梦境弱弱地连接起来。 我知道,他和我的想法一样,想在分别的这一夜里,对自己做个梳理和调整。 我喜欢他这样做,如果他还在一种沉迷中给彼此制造矛盾的话,也许,内心的不安会让我说不定某一刻,会去劝说音儿离开他……有个情绪的调整,真好,让我也看到他内心有矛和盾的争斗。 肯定睡不好。我也关了门,躺在床上,慢慢回忆这几天……也许错在我,一定是错在我,如果我是个古板的妇女,对他生冷一些,古板一些,他哪来的胆量彼此接近啊……真的是我的错,我这个封闭了很多年的人,偏偏看见他,才觉得了爱的饥渴?他满足了我对爱的所有要求,浪漫,体贴,被周围的人所艳羡,当然,也弥补了我在性生活上太大的缺憾,让我体会到了根本不可能体会的……我的人生因为他而开始绚烂……他是我的寂寞烟花,是我的寂空一月,是我此生最后一次青春回眸。 夜,就那样,一点一点褪去,我找不到脸颊上的泪水,躺在那里,只是被风干的那种无助感……我会真正地像沙漠里的一棵草,只有烈日的暴晒,没有风的怜悯,没有雨露的记挂,渐渐枯萎、死去吧?等到真的雨水来了,只会将那干枯的叶子打掉,落在沙粒中间,被风裹卷,掩埋……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,问风问雨问天空,他们都会茫然无措……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…… 早上,看见方向东的第一眼,我就知道,他没睡好。也许他也看到了我的样子。 彼此很沉默,很友好。 “阿姨,别煎蛋了,这就行了。” “恩。” “那我一会就走了,如果国庆节有空,就过来看看吧,我们房子挺大,也挺舒服。” “恩。” 吃完早餐,我送他出门。 他看了看我,咬着嘴唇,低了头一下,再抬头起来,就是一脸浮浮的微笑,什么话也没说,只是那么,对视了十几秒,一转身,他就走了。 我看着他的背影,看着他走进电梯间,看见电梯关门时他落寞的神情,看见电梯上那个橙色的指示灯,一直亮,一直亮,知道熄灭……长长舒一口气,关上门,回到家,打开所有的窗户,开始收拾房间……我想,还是把他的气味都驱散了吧,否则,我的人生该怎么过? 时间过得很快,方向东走后,日子像像没有灵魂的流水,哗哗地淌了几个月。 天气也渐凉,我收起了方向东送的那条裙子。虽然他每周都会给我打两三个电话,但是,总会有令人尴尬的沉默,我常常找不到要说的话,每当我问了他和音儿的生活之后,就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……彼此听着彼此的呼吸,然后,再挂断。 快到国庆节了。音儿三天两头地给我电话,让我和李江雨一起去过节,说顺便定了他们的婚事……这是无法拒绝的事,也是我必须要面对的事,所以,答应了音儿之后,我就时常回家看着台历发呆……几张薄薄的纸片之后,就是我和方向东的重见么?在亲人面前,我又该如何掩饰和忘却呢? 9月29号。 这天晚上下班回来,我盯着台历上那几个字,看啊看,心里酸酸的,又有种冲动在一层厚厚的包裹里面左右冲撞……我拍着胸口,安慰自己:不要多想,不要多想,千万不要多想…… 正在这个时候,电话响了——是方向东。 “机票定好了,明天中午的,你和我叔分别从各自那起飞,我和小音去机场接你们……心情要好一点,别想太多。” 他挂了,他没有听我说一句话,就挂了。 我怔怔地,怔怔地坐了好几个小时,才去收拾东西。 9月30日中午一点多,我拉着行李箱,从机场刚出来,就看见方向东手插在裤兜里,安静地站在人群之后。音儿没来? 方向东接过我的行李箱说:“音儿下午还得忙一下午,所以我一个人来接你了,我叔的飞机两个小时后才能到,我带你去个地方喝喝茶,等会吧。” 车子驶出机场,到了距离机场最近的一个小城,也许是濒临s市的原因,小城也相当繁华。方向东把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。我疑惑地看着那个酒店的名称… …心里既诧异又有些莫名的气恼,我坐在车上不下车,也不说话。 “想歪了吧?只是去大堂喝茶,这环境好,有竹林有小溪。” 我疑惑地看看他,他笑了……绽放出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微笑。就好像,我秘密花园里的花儿,刹那间全开放了……一片一片一片的明媚啊,照的我睁不开眼睛。 22、爱之不能 大堂里的冷气很足,穿了外套的我,仍觉有些凉意。坐下来,抱着茶杯喝水,身体里才慢慢有了暖意。 “想和你说会话,才带你来这里的。”方向东温和的眼神,如晨光,带着明媚的金色,洒在我身上。 “恩。” “我知道我离开后,你一个人肯定挺……苦闷的。我先说说我和小音吧。” “恩。” “咋说呢……我知道你希望我能专心对小音好,这次回来我也很努力,毕竟是女孩子,可塑性应该很强,跟她沟通过不少次,也很骚情地表现过……但是男女关系很奇怪,她认定我是她的,我们之间是熟悉的亲近的,就往往觉得什么都没必要,故意不配合,还嘻嘻哈哈地取笑我,比如说吧,我给她买了身挺好的睡衣,就很性感的那种,我希望她能在不经意间穿上,过来勾引一下我啊什么的,她说,穿衣服脱衣服多麻烦,又不是没见过,遮一下又扯掉,有毛病啊……再比如,我想两个人真正地交融,只偶尔地一次说不用t了,我体外,她能立刻把我推下去,说我不知道珍惜她……再比如,我问她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,那种的,培养下情趣,她说我恶心低俗,说没感情没美感的动作片很无聊……反正,很多很多……我也不是说她不可爱,她行为上还是个小姑娘似的单纯,爱笑爱闹,简单直接。只是,你知道,情趣这种东西,在我和小音之间很难找到……” “你说这……什么意思?” “我不知道。也许我只是想说,我很想努力地去爱小音吧。” “日子长着呢,现在音儿只是闹腾,年轻,很少能静下心来反思自己的生活,也没多少心眼,稍稍年长一点,也许就会理解你了,有时候,爱一个人,也要陪着她一起成长……这次来,我希望看到你们幸福。” 我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竹叶飒飒而动,看着竹林下溪水蜿蜒,一切宁静平和,生活,就该这样的。 “恩。” “小方……” “嗯?” “没什么……”本想用自己的话,做个密封的袋子,把过往都封存起来,让彼此都不要刻意触碰,又觉得,有些事,真的拿出来说,反而更留痕迹,还不如你知我知的这种朦胧状态的,大家都避而不谈好了,自然的消亡,可能最直接和彻底。 “虽然……我内心有一定的犹豫,但这次,还是定下婚期吧,和小音在一起久了,她都很依赖我了。” “不能有犹豫!”我说,“你和音儿要决定生活在一起,就不能有犹豫,你要有百分之百给她幸福的责任感,要心甘情愿……你还是好好调整下自己的心态吧。” “嗯……我尽量。” 和方向东的谈话让我渐趋宁静,我闭上眼睛,就看见眼前有一条虽然孤独,却笔直的小径,没有杂草,也没有鲜花,但我是可以一直闭着眼睛走向终点的。 就这样吧。 时间过得很快。几杯茶后,我便和方向东一起去接李江雨。 他也老了。本身就比我大十岁,身边又总是没人照顾,这些年来发胖严重,整个人看着像肿了一样,或者看起来像一块让人失去食欲的面包。 方向东热络地接过行李,打开车门,手扶门框,让李江雨坐在副驾驶座。 s市干净整洁,街上花团锦簇,最好看的是一种艳红艳红的长枝植物,那种花儿,挤着堆儿开放,繁盛地把整个枝条侵占地没有一片叶子,不盛花朵的重量,并弯弯地垂下。 “那什么花儿啊?好漂亮。”我问。 “哦,那个……三角梅。开的很奔放,很热情。” 是啊,多像一个人的青春,有一种不堪重负的繁茂和激烈。 “小方,上次也没在家见到你,叔我这工作,真的身不由己,不过也快退了……你和音儿认识好长时间了?”李江雨终于主动地问了一句话。 “恩,差不多五年了,大三那会就好了……叔,阿姨,晚上请你们吃海鲜吧。” “就在家吃呗,那玩意儿我吃不惯。”李江雨说。 “来海边了,怎么能不吃海鲜呢,我给您点您爱吃的,太怪异的咱不吃……” “就听孩子们安排吧……在家吃音儿肯定不答应的。”我用手指戳了戳李江雨的肩膀。 “好,音儿这会也快下班了吧?” “恩,还真是,我打个电话……” 音儿刚下班,方向东说接到我们了,一并过去捎上她,大家一起回家,洗洗然后去海鲜一条街吃海鲜。 见到音儿的时候,她扑过来坐在我身边,毛茸茸的头发在我肩头和下巴处磨蹭几下,一下子就让我鼻头发酸……这孩子……我半搂着她,看她青春洋溢的脸庞,幸福单纯的笑容。 “妈,您怎么还这么漂亮啊!” “这孩子,从小就会说话……怎么不说说你爸我啊?”李江雨拧头过来,面容慈祥温和。 “爸,可不是我说您,您真的得减肥了,这样子和我妈走在一起,实在有点不般配……不过,您还是能迷倒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的……哈哈。”音儿开心地笑着。 “爸,您不知道,向东可能干了,会做饭会做家务,还勤快,您说我们国庆节就结婚好不好?我太需要有个人伺候我了。” “作为女孩子,一点矜持都没有!”李江雨笑着批评。 “妈,你知道的,向东是不是很勤快?有他照顾我,我可省心 了……”音儿拽拽我胳膊,又往我怀里一靠。 “真不知羞,呵呵,结吧,国庆就结,呵呵。”我笑着,一边真心地说,一边心里隐隐作痛,还有说不清的愧疚自责在胸口左右冲撞。 到家了。音儿他们的房子买的很好,大,敞亮,又有湖景,这在s市来说,已经很不错了……真希望他们能这样幸福地过一辈子。 “叔,阿姨,你们先冲洗一下,两个卫生间,不冲突……小音,给爸妈拿换的衣服,就沙发上那两套……叔,阿姨,昨天给你们买的,也不知道合适不,呆会穿上试试。,厨房里煲了汤,我去看看,冲完澡,每人喝一碗。”方向东一边换鞋,一边就奔厨房。 冲了澡,换了衣服,喝了汤,我越发地觉得音儿该有这样安定舒适的生活。 收了几个碗,我去刷碗。 “阿姨,我来!”方向东跟着就进了厨房。 “不用,就几个碗,我来,你也歇着,跑了一天了。” “您不知道这些都摆哪儿……”说着他就从我手上夺下汤碗。又从我背后解下围裙……解围裙的时候,他的呼吸又顺着我的脖子热乎乎地喷了下来……几乎要站不住地想倒在他身上,做个短暂的依靠……可是,不能! 他取下围裙的时候,环绕着我的腰,有一个不着痕迹的浅显的拥抱,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,赶紧出了厨房。 由于走的太急,差点碰在一个人身上,我一抬头,看见音儿正拿这个削好的苹果过来……“妈,你怎么了?” “哦……没事,喝汤……喝热了……”我手摸着左脸,找话说。 “呵呵,我还以为您生病了呢,给,女儿削的苹果,孝敬妈的……不许说我懒啊,虽然我没洗碗,可是,我还是做了我应该做的,嘿嘿……”音儿一扭身,去沙发上坐下了,又给李江雨削苹果,还一句一句地问老李她是不是个乖女儿… …呵,女儿嘛,总是喜欢在爸妈跟前撒娇的。 我拿着苹果,一口一口咬着吃,心里真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,该如何平静度过,如何心无波澜地看着她和方向东走进婚姻……我是祝福他们的,是没有资格嫉妒的,在音儿面前,我什么都可以给予,只是,我不知道,我能不能做的不露痕迹…… 23、罪爱 “妈,我和向东定了,后天,8号一上班就去领证去!”音儿从卧室出来脸没洗牙没刷地就给我说。 “好啊。” “妈,那今晚就在家庆祝下吧,我想吃您做的菜了!” “这几天你哪天没吃啊?” “人家就是想天天吃嘛……妈做的饭怎么吃都吃不够!”音儿过来,从后面抱着我的腰,晃啊晃的。 “呵呵,别闹,正擦地呢……”我扬了下手中的毛巾,音儿赶紧跳着跑进卫生间。 恩,能结婚就好,音儿越是这样没心没肺地撒娇耍赖,我越觉得轻松,也觉得有些事的隐忍是值得的……也许子女在父母面前,永远是第一位的,有了孩子,心里就没了自己……她以她的方式爱他,就很好。那我就明天晚上飞机回吧,8号也刚好上班,一切都好,一切刚刚好,都顺利地结束了……我暗自舒了口气。 为了庆祝他们的婚期确定,下午全家出去采购,准备在家好好做顿饭。 回到家,音儿鞋子一踢掉,就去房间上网了,说着急收菜挪车什么的,李江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等方向东泡了茶端过去,一边看电视,一边翻报纸。 进厨房的就只有我和方向东。 “音儿收什么菜?还挪车的?”我问。 “哦,网上的游戏,模拟的菜园子,好多人玩,你种我偷,热闹,小音都玩地废寝忘食了。”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方向东择菜,老样子,半蹲在我旁边。我一回头,就能看见他腰部露出的那片肌肤……我曾抚摸过的,不管真的心疼他是否烫伤,还是装模作样也罢,我的手指肚在他那里,抚摸了无数个圈圈……天,我想什么呢……咬住嘴唇摇摇头,把水开大,让双手在凉凉的水流中清醒一下…… “水溢出来了。”方向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,帮我关了水龙头。然后不言不语地拉开我的手,没做一点停留,说,“我来洗菜。你老走神。” 我擦擦手,有一阵子竟然傻站着。 “最近还好吧?”他突然问。 “有什么好不好的,你们好就好。” “如果我们不好呢?” “不会的!” “我是说如果。” “没如果,都要结婚了,别说这话。” “恩。” “你歇着去吧,我一个人做饭。”我说。 “本来就没人帮你,你还不要我,再说,我不帮你,小音还不把我吃了?”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。 我切菜,锅里的水开了,要煮粉条,他手忙脚乱地过来,站在我身后,伸手开我头顶前方的柜子。 “别动,小心切到手。 ”他打开柜子,身体紧紧地贴着我,从我头顶拿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粉条……我一动不动,顿时傻了一般……往日熟悉的感觉,一下子扑面而来。 因为柜子比较高,他需要身子前倾……两层单薄的衣服,热量瞬时穿透,他的身体距离我越来越近,我几乎是被靠压在台案前……而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变化……硬硬地顶着我,并在臀部之间有意无意地来回摩擦……熟悉的眩晕之后是无比的慌乱。 “快点!”我说。 “我不敢。” “去!乱说!快点拿了东西走开!” “呵呵。”他笑了。 一个微小的玩笑,又将多日来加固起来的堤坝冲垮了,我和他之间,又突然没有了距离,没有了假装,没有了故意的冷漠。 粉条他拿走了,放进锅里,火开的极小。 “挺想你的……这些天一直觉得不应该……也想了,都快憋死了你不知道。” “那是你的事。” “你呢?” “我不。” “你可真傻,你不知道女人虚假娇憨的拒绝是男人的春药啊?”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,菜刀在案板上剁得当当响。 “叔,您喜欢味道偏重还是偏淡?”方向东反身在厨房门口喊着问。一种打探?一种欲盖弥彰?还是逃开话题? “我爸喜欢味道重的,多放酱油才好!还有向东,你得改口叫爸了!昨晚我给你爸妈打电话都改了称呼呢!”音儿的声音响亮地从客厅传进来。 “那你看看,给个刻度,一会我就知道放多少了。”方向东在叫音儿。 “哎呀,你看菜颜色重点就可以了,我才不要油烟味呢……进去进去!”音儿过来,一把把方向东推进来,自己呼啦一下把厨房的推拉门关了一多半,走了。 厨房一下子因为半封闭的原因,显得局促起来,一抬头一转身,都可以碰触到方向东似的…… “我说小音傻吧……”方向东有意无意地说。 我装作没听见,把切好的菜装盘。又递给他一摞碟子和小碗:“冲一下,待会用。” 方向东仔细地冲完小碗和碟子。我又说:“甩甩,要不里面还有不少水。” 他听话地拿起来,背对着我,使劲儿地甩起来。 “哎呀……”我的手都来不及遮挡,那一溜串的水珠几乎都落在我的背后… … “怎么了?我看看。”方向东放下碗,看了我一眼后,竟然沉默了。 我着急地拽拽裙子……棉质的睡裙,因为被水打湿,服帖地粘在身上,并透出深重的肉色……而最大的一片湿处,恰恰在两臀之间…… 当方向东站在我背后,看着那一片水渍的时候,双手就忍不住覆盖了上去,然后是由轻到重的揉捏……再慢慢,他的口含住我的耳垂,身子贴了上来…… “别……” “不!” 说着,他忽然掀起我的裙子,扒我内裤。 “怎么还这么紧?!” 我不知道,我什么都不知道,心跳地我都要死掉了,我双手按压住胸口,仿佛不按住,心就会冲出身体,跳离我……那种跳,是不安中的挣扎,不知道是希望赶紧开始还是希望赶紧结束。 “我会很快的。”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吹着气说,又勾过头,吻了我一下,像是在给我安慰。 说着他开了水龙头,在哗哗的水流声中,他从后面,准确地进入了我,然后就是那醉心的深入和抽离……水流声中还依稀可以听见客厅的电视声……我的心被强烈的羞耻感和前所未有的新奇、紧张刺激着,这一次的高潮来得太快……我几乎要软了身子倒下去,还好,方向东从后面扶起我,抽出几张纸,垫在我内裤里,帮我穿好,并拉平整裙子。又极具诱惑地用舌湿润我的双唇,再留一个轻吻……因刚才呼吸的急促,我几乎口里干的几乎能起火,唇自然也是干裂的。 “背对着燃气灶,我炒菜,你烤一会。” 他打开火,柔和地看着我,说:“真好,这感觉。” “我们,过分了……”背后热烘烘的,我低着头,不敢看方向东,我不知道,为什么,人就不能躲开诱惑,就不能拒绝呢?他们8号就领证结婚,而今天,是6号! “其实有时候,我一个人的时候,都有一种奢望,真想永远地爱你们,陪你们一直生活,等你老了我亲自伺候你,比小音肯定都做得好。我们相亲相爱地在一起……” “你傻啊……我会越来越老,越来越老,也不会坦然地面对音儿,我对音儿来说,是要毫无保留去奉献的,而不是抢夺,甚至是这种不光彩的方式……而且,你很快就会受不了一个老太婆的,当我从脸到脚,会到处是褶皱,皮肤松弛,甚至,那个时候,你都没法……你这娃,想问题怎么那么简单理想呢?你别说你不嫌弃,你不嫌弃,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……” “可是,我真的有时候会很困惑,我分不清,我甚至觉得,我对你 的依赖要更大一些,她只是我要爱,要照顾的人,像个孩子……你当我胡说呢,反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……” “娃……别说了,好好过你们的吧。刚才的,就当没发生。” 衣服干了,我拉开厨房的门,去卫生间准备清理……下面感觉一团糟。 音儿正坐在李江雨的旁边,两个人乐呵呵地看小品,高兴处音儿还会拍着大腿面哈哈叫好。 看我出来,音儿招手说:“妈,你正好过来歇会,向东炒菜香着呢。让他去弄,好好享享女婿娃的福!” 我心里一疼,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一句话应对,笑了一下,慌乱中进了卫生间。 音儿倒没追问什么,注意力又被小品勾过去了。 24、心罚(大结局) 刚蹲下,粘稠的液体就滴进了那盆清水中,竟很多。 其实,自从方向东那次走后,又接连两个月,月经就似有似无了。我知道,青春的那一次回眸太短暂……刚才若不是环境的刺激,若不是很久的不曾相见,若不是很快的结束,我给方向东的,必定是干涩和摩擦中的微痛……还好,一切都刚刚好,所以,所以我也不必背负着对音儿的愧疚,再添一份对方向东的不安……是他让我把后面的人生过成了空中的烟花。一次绚烂,永久的沉寂……但,至少我有过绚烂的时候,所以,能在我力所能及,身所能及的时候,给他愉悦,我是愿意的……假如不用考虑别的因素的话。 所以,以此做个结尾,还能有个完美的背影,如果再延续,我的身心是不可能很协调地去喜欢一个人,去给予一个人……我不要那尴尬,我不要一个男人看着我怜悯哀叹我的衰老……明晚就回去! 这样想着,似乎内心又能有点坦然了……如果把过去封闭起来,扔进记忆的大海,那就随便他漂流到什么地方吧,最好沉底,永不上浮。 晚饭真的很丰盛。 音儿大声叫嚣着要吃撑到死,李江雨也是胃口大开。方向东还倒了白酒陪他一起喝。 “向东,给我爸妈敬酒,然后改称呼!快!” 方向东站起身,开始真的倒酒。 “爸!喝!” 李江雨乐得合不拢嘴了,连声的好好好,两人一干而尽。 “嗯……妈,敬您!” 他笑着说,碰杯的时候,我们的笑容相撞,于是笑容像两个青花瓷的瓶子,这么一碰,就稀里哗啦地碎了,掉了一地渣滓……笑容背后,我看见他些许的无奈,还有一丝轻如纱幔的悲伤,那悲伤被隐忍的风又很快给吹散了……他看到我的,大概是强装出来的无所谓吧。 我们也是一饮而尽。 这次家宴,无论从气氛还是丰盛程度上来说,都是极好极完美的。所以音儿被幸福感重重包裹,我看得出来。 “音儿,那我和你爸明天就回去了,后天都还上班呢,春节的时候你俩一起回来,两边老人那都住住。” “没问题!”音儿咬着一个小排骨,含混地应答着。 方向东给我和李江雨的杯子里又添了点红酒。 “爸,妈,祝你们生活幸福。”他郑重地站起来,举杯说,“爸,今年要退了,就陪妈多走走吧,多散散心。” 李江雨满脸酡红地应着。 “向东,我也要和你喝一杯,祝咱俩结婚幸福……哈哈。”音儿举着酒杯,朝我和李江雨分别挤挤眼睛,嘻嘻哈哈地去碰方向东手中的酒杯。 “你不会喝酒,别喝!”方向东夺过音儿的酒杯,自己一口喝干了。 李江雨说:“对,对,音儿你可不能喝酒啊!” 音儿吐吐舌头,仍然那么开心。 第二天下午,音儿和方向东又同时把我和李江雨送到机场。 我的飞机比李江雨的略早。 在候机室,李江雨说:“我打算今年就退了,我们也老了,像小方说的那样,陪陪你,开始习惯作伴吧……这一辈子,唉,也对不住你。” “没什么对不住的,你也不舒坦不是……就是不知道一起过会不会习惯。” “肯定比年轻的时候好,毕竟,不会吵架了。” “嗯……也许吧……只要孩子们好。” “是啊……小方和音儿不错。他们,情投意合的……” 感叹着,又开始沉默,直到我登机时。 回到家,我打开行李箱,居然发现里面有一套化妆品。兰蔻的。 打开,里面有一张小条,卷成一个小细棒,拆开——“你要一直一直美丽下去。” 方向东! 他给我的?! 为什么? 突然,他的字,绞着我的心,就像拧一件湿衣服,心上,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滴什么……不是血,不是泪,却酸一阵疼一阵地让人难安……他想要做什么?! 也许他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给我和他划上一个句号?如果是这样,倒也好理解……千万不要再敲开我的窗,千万不要再拨动我琴弦 ……这样想着,就站在穿衣镜前,打量自己……美丽?呵,多么青春的一个词语,他舍得用给我,舍得让我一直拥有?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…… 于是,我在穿衣镜前,一件一件地脱掉身上的衣服,看一个年尽半百的女人的身体,我打量这身体是否还有美丽的地方……我看到了细腰,看到了下垂但还未干瘪的乳房,看到了被方向东抚摸并赞叹过的毫不臃肿的小腹……我得洗澡,我得干干净净地最后穿一次那件衣服,然后,用上他送的化妆品……恩,多好,像隆重的祭祀一样,我要把这一切完完整整地结束。 洗完澡,脸上,脖颈拍上爽肤水,擦上滋润晚霜……换上方向东送的那条裙子,戴上他送的那条项链……那吻一样的项链布满脖颈……又突然想化个淡妆,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还能真正地美丽着…… “一直一直”呵,他说的可真轻巧…… 轻轻地擦上一层粉底液,眼影眼线,长睫毛,冷傲的眉,腮红,粉润的唇……照着镜子,我竟然也觉得自己美了,神采奕奕地美,于是,我对着镜子里人儿笑了,可是我发现,在我笑的同时,我的脸,还算粉白明晰的脸,从眼角处的皱纹开始,像瓷器,像瓦片,像玻璃,像一切易碎的东西那样,由皲裂到最后的破碎……原来,我的脸是那样的惨不忍睹……粉底让毛孔更粗,让皱纹像沟壑一样明晰,唇膏的亮丽遮掩不掉那逐渐干瘪没有立体感的唇形……莫名的泪水,将我的脸冲刷地红一道,黑一道,像个丑陋的鬼魅……就连我的两个肩头,瘦削地、艰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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